中断13年后死而复生的“巴黎咖啡馆服务生赛跑”是怎么回事？

 

 

 

在巴黎，咖啡馆服务生是一个备受尊敬的职业，没有客人敢随意大声吆喝和指使一个侍应生，也不会有任何瞧不起，甚至歧视或蔑视的言语或行为。

 

咖啡馆或餐饮业服务生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法式服务(service à la française)”和“法式生活艺术(art de vivre à la française)”的具体象征，也是巴黎的城市形象代言人……

 

被法国人称为“mythique/神话般”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是一场颇具巴黎色彩、历史悠久且深得民众喜爱的“赛事”，创始于1914年，至今已有整整110年历史……

 

在消失13年之后，它能在今年2024年得以死而复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即将到来的巴黎奥运会……

 

 

 

 

作者 ｜巴黎行人｜© 法兰西360

 

 

巴黎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在发生。

 

昨天2024年3月24日星期天上午以巴黎市政厅广场(Parvis de l’Hôtel de ville)作为起点和终点的“咖啡馆赛跑(Course des cafés)”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赛跑”之所以奇特，首先是只有在巴黎市内咖啡馆从事职业侍应生(Garçons)或学徒的人才有资格报名参加，不限男女，也不限年龄；第二，参加赛跑的人必须身着巴黎咖啡馆服务生的“正装”—即象征“巴黎潇洒(chic parisien)”的白衬衣、蝴蝶结、黑马甲(或蓝围裙)、黑长裤和黑皮鞋—上阵；第三，全程必须单手托盘，盘上装有一杯咖啡、一只羊角面包(croissant)和一杯水—相当于巴黎人一顿早餐的内容—，抵达终点时，杯中的咖啡和水不能有半点洒泼；裁判在终点对最前几名不仅要计时，而且要测量杯中咖啡和水的液位；第四，虽然名称叫“赛跑(course)”，但比赛规则却禁止“跑步(interdit de courir)”，如被发现，即被取消获胜资格；

 

这次赛跑的全程2公里，从巴黎市政厅广场出发，在著名的“玛黑(Le Marais)”小区街道绕行后，返回原地。

 

 

 

 

这一届赛跑的组织者原先限定200个参赛名额，但因侍应生们报名踊跃，最后把选手名额增加至300人，其中包括50名学徒。

 

在参加昨天的300名侍应生中，既有初出茅庐的学徒，也有从业多年但第一次遇到参赛机会的服务生，甚至还有“身经百战”的老将，例如，今年75岁、曾在巴黎咖啡馆业担任领班(maître d’hôtel)45年的安德烈·杜瓦尔(André DUVAL)便是其中之一；他不仅参加过无数次“咖啡馆服务生赛跑”，而且还多次参加世界各大城市的马拉松长跑，例如，曾参加过2届纽约马拉松，3届伦敦马拉松，还曾在法兰克福、曼谷和法兰西堡(Fort de France)参加马拉松长跑赛。

 

 

 

今年75岁的老侍应生安德烈·杜瓦尔(André DUVAL)也参加了比赛

照片来源/Crédit Photo : FALANXI360/法兰西360

 

 

虽然身穿潇洒的正装与皮鞋，又有托盘负担及平衡的考验，大多数参赛者都在13分钟至20分钟之间走完全程抵达终点。

 

获得今年女子组冠军的是34岁的波莉娜·凡维麦什(Pauline Van Wymeersch)；她16岁成为咖啡馆服务生，如今在巴黎5区一家名叫“Café Petit Pont(小桥)”的咖啡馆服务，今年是第一次参加这一比赛。

 

男子组冠军是巴黎5区“Contrescarpe(贡特莱斯卡普)”咖啡馆的领班萨米·兰卢(Samy Lamrous)，今年才26岁。

 

这两位男女冠军的今年可得到的奖品包括：一张今年7月16日奥运会和残奥会开幕式的门票；在每年举行龚古尔文学奖(Prix Goncourt)的巴黎著名美食餐厅“Drouant(杜昂)”享受一餐晚餐或在巴黎一家豪华酒店住一晚；此外，他们还将代表法国参加世界各国大城市组织的国际咖啡馆服务生赛跑。

 

 

 

 

被法国人称为“mythique/神话般”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是一场颇具巴黎色彩、历史悠久且深得民众喜爱的“赛事”，创始于1914年，至今已有整整110年历史。

 

其实，关于“咖啡馆服务生赛跑”的渊源，法国和英国这两个“最友好敌国”的首都巴黎和伦敦历来就有争议；在20世纪初的档案资料中，巴黎、伦敦和柏林都曾有过“咖啡馆服务生赛跑”的记载，尽管日期资料并不确切，但一般还是公认这一旨在改善对咖啡馆侍应生职业的承认的民间娱乐性活动的渊源应该在巴黎。但后来慢慢地蔓延到世界53个国家和地区，像华盛顿DC、布鲁塞尔、耶路撒冷、布利诺斯艾利斯、香港等地都有自己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活动，据说自创始至今，全球各地已一共组织了近800次比赛。

 

巴黎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此前一直由一家名叫《巴黎的奥凡涅人》(L’Auvergnat de Paris)杂志主办，在希拉克(Jacques Chirac)担任巴黎市长时期(1977年至1995年)达到鼎盛，成为巴黎的一个标志性活动；13年前由于赞助人之间出现矛盾，导致预算短缺而不得不停办。

 

而巴黎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今年2024年得以死而复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即将到来的巴黎奥运会。主办这一传统盛事的巴黎法兰西岛大区旅馆酒店业产业与职业联合会(UMIH-Union des métiers et industries de l’Hôtellerie)和法国酒店餐饮业联盟(GHR-Groupement des hôtelleries et restaurations de France)巴黎大区分部为了弘扬巴黎餐饮服务业的服务传统，提议由巴黎市政府领衔恢复举行这一深入民心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

 

巴黎市政府也认为利用巴黎奥运时机，恢复这一民间特色赛事，有助于彰显体育、巴黎自来水和法式服务(service à la française)的卓越性价值，所以决定由市政府直辖的“Eau de Paris”巴黎自来水管理公司筹措10万欧元预算，与UMIH和GHR两大行业组织合作恢复举办这一职业形象宣传、体育竞赛与娱乐功能兼备的比赛。

 

今年重新恢复的比赛与1914年创办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在形式上有几个区别，首先，名称已不再是“咖啡馆服务生赛跑(Course des garçons de café)”，而是改为“咖啡馆赛跑(Course des cafés)”；其次，赛程由原来的全程8.5公里改为2公里；第三，原先参赛者托盘上的一杯(或一瓶)葡萄酒改成了一杯(自来)水。尽管如此，但它的精神和气氛依然和以前一样。

 

 

 

 

这最后一个改变值得简单作一解释：把葡萄酒换成水当然与“Eau de Paris”巴黎自来水管理公司出资赞助这一活动有直接的关系。但除此之外，还有以下两大用意：

 

一是突出宣传巴黎自来水独一无二的质量。

 

在许多国家，餐馆不能拿自来水给客人喝。而巴黎自来水的水质完全符合直接饮用标准，客人在餐馆可以免费要求自来水，因为根据一项1967年6月8日的政令，酒吧餐馆菜单的价格中已经包含了自来水的价格；

 

而且，根据2020年2月10日“关于循环经济与防止浪费的法律(Loi relative à la lutte contre le gaspillage et à l’économie circulaire)”的规定，自2022年1月1日起，凡接待300人以上的公共机构—如学校、博物馆、商店、行政机关、医院等都必须设立至少一个可免费使用的可饮用水饮水池(fontaine d’eau potable accessible)；

 

二是传递一个环保信息。近两年来，巴黎市政府下属的“Eau de Paris”巴黎自来水管理公司与近1000家巴黎的餐馆与咖啡馆签署了一项名为“Ici je choisis l’eau de Paris/这儿，我选用巴黎自来水”的协议，使得巴黎的游客可以在标有这一标识的咖啡馆停下，在无需任何消费的情况下(而按一般规定，在餐馆和咖啡馆需要消费才能要求提供免费自来水)，灌满自带水壶(gourde)，并通过这一措施，减少巴黎的塑料垃圾。

 

对于今年夏季或任何时候来巴黎的游客，这一便民与环保措施可能具有重要意义，这也就意味着，在盛夏酷暑时期，可以在这些咖啡馆或餐馆免费补充可以解渴的可饮用自来水……

 

 

 

 

无容置疑，咖啡馆是巴黎的灵魂。

 

有人甚至还把咖啡馆当作巴黎人的第二个家(deuxième maison)。我的“前邻居”萨特(Jean-Paul Sartre)在上个世纪二战后曾一度从早到晚都泡在咖啡馆，为此他曾写过：“我们在花神咖啡馆(Café de Flore)就如同在我们自己家(Nous étions au Flore comme chez nous)”……

 

一个没有咖啡馆的巴黎是难以想象的。而没有服务生的咖啡馆则更是不可能。

 

因而，咖啡馆服务生在巴黎和法国是一个备受尊敬的职业。

 

和国内情况很不相同，在巴黎，没有客人敢随意大声吆喝和指使一个侍应生，也不会有任何瞧不起，甚至歧视或蔑视的言语或行为。

 

恰恰相反，咖啡馆或餐饮业的服务生/侍应生在某种意义上是“法式服务(service à la française)”和“法式生活艺术(art de vivre à la française)”的具体象征，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巴黎的城市形象代言人，无论来自哪儿的游客，在巴黎和法国逗留期间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与咖啡馆和餐馆的服务生发生直接和间接的联系……

 

在这个意义上，巴黎市政府重视咖啡馆服务生职业形象的宣传，在巴黎奥运之前出资恢复曾深得巴黎人青睐的“咖啡馆服务生赛跑”显然是一个有远见的明智之举；从昨天比赛2公里街头沿街围观人群的密度和传出的热烈掌声来看，这也是一个得到巴黎人认可的决定……

 

 

 

 

据巴黎法兰西岛大区工商会(CCI Paris Ile-de-France)经济观察中心(CROCIS)2023年2月发布的数据(CROCIS第241期)，截至2021年，巴黎市区共有15202家咖啡餐馆业营业机构，其中咖啡馆2010家，传统餐馆9483家，快餐店3709家；自2002年以来，巴黎市内的咖啡餐馆企业增加了17%，其中快餐店增幅为35%，传统餐馆的增幅是17%，而咖啡馆则减少了6%(与法兰西岛大区20年内咖啡馆数量减少40%相比，巴黎市区的这一减幅还不算太猛)。

 

巴黎市内咖啡馆数量的演变特征主要表现为小咖啡馆的消失和大型连锁店—如“Starbucks/星巴克”、“Columbus Café”、“Expresso House”等—的出现；而且，这一现象还带来了另一个悖论，即：虽然咖啡馆数量减少了，但咖啡馆的雇员人数却在2010年至2020年期间增加了84%(因为连锁咖啡馆集团比小咖啡馆财力更为雄厚，雇用人数更多)；据CROCIS公布的数据，整个法兰西岛大区共有20万咖啡馆餐馆服务人员，其中一半(约10万人)在巴黎市内，咖啡馆和酒吧的服务生大约6400人。

 

在巴黎，一个咖啡馆或餐馆服务生2022年的月工资，不含伙食补贴的毛工资额为1804欧元，含伙食津贴为1955欧元，此外，通常还可领取小费；资深侍应生的每月毛工资可达2100欧元左右。

 

当然，巴黎咖啡馆或餐馆的服务生虽然不受歧视，报酬也不算高，但却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如同这次“咖啡馆赛跑”中获得女子冠军的波莉娜·凡维麦什在回答记者“是否需要练习”这一问题时所回答的：“不需要训练！我们每天8至10小时的工作时间都是这个强度！”

 

这也可以从侧面解释(根据CROCIS提供的数据)为什么巴黎91%的咖啡馆和餐馆目前都面临招聘困难……

 

 

2024年3月24日星期天上午“巴黎咖啡馆赛跑(Course des cafés)”场景： 

 

 

视频片段1：出发

 

 

视频片段2：抵达

 

 

视频片段3：发奖

 

视频来源/Crédit Vidéo : FALANXI360/法兰西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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