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不再对法国的“Bac”哲学考试题感兴趣？

[本文首次发表于2022年6月14日]

 

 

“Bac”虽然依然还是一个重要的考试，但它在法国高中毕业生、家长、高等学校和社会中的重要性正在大大减弱，即便是应考的高中毕业生，面对包括哲学试题在内的Bac各科考试，显然已经没有从前他们父辈或祖父辈那样的焦虑、压力和担心了……

 

 

 

 

 

 

 

 

作者 ｜儒思忧｜© 法兰西360

 

 

 

 

今天(2022年6月15日)，又是一年一度的法国BAC高中毕业会考哲学考试的日子。

 

前几天就有朋友来问：是不是又该第一时间得到今年的哲学试题并译成汉语发布了？

 

对此，我们今年的回答是：从现在起，我们不再对翻译介绍“Bac哲学试题”感兴趣，准备不再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推送与“Bac哲学试题”相关的内容了……

 

为什么作这个决定呢？

 

第一，因为我们认为，15年前产生的把法国Bac哲学考试题及时介绍给国内读者的“初心”已经实现。

 

“法兰西360”网站从2007年开始于每年六月法国“Bac”哲学考试的当天以第一时间将试题尝试译成汉语，发布在www.falanxi360.com网站上，十几年如一日，应该多多少少可以说是把法国“Bac哲学考试试题”引入国内的“先行者”；

 

最近几年来，法国“Bac哲学考试试题”已经得到愈来愈多国内人士的好奇和关注；每当六月份法国“Bac”季节一到，各种译文风格迥异的中文版“Bac哲学试题”风靡网络，而且常常与中国的“高考”作文题进行比较，触发许多读者的无限感想或感叹，煞是热闹……

 

这些“法国Bac哲学试题”的出现，开阔了一些人的眼界与视野，使他们惊讶于这一样一种出题方式及其与国内作文试题的差距，我们关于“信息传递”的“初心”已成为一种现实。

 

但另一方面，对于“法国Bac哲学试题”眼下在国内的“可借鉴性”或“可移植性”，我们愈来愈趋于怀疑和悲观。

 

因为，说到底，目前被许多国人盲目推崇的法国的高中哲学课和Bac哲学考试是一种“法式政治课”。当然，与某些以“洗脑”和使所有人都成为只会盲目服从的奴性顺民为特征的“政治课”不同，甚至相反，以高中哲学教育和Bac哲学考试为标志的“法式政治课”的核心目标和精神是培养有“独立思想和判断力”的“自由人”，也就是“被启智的公民(citoyen éclairé)”。

 

法国的这种培养“自由人”和“被启智的公民”的教育模式的“成功”，一方面体现在它造就了一代又一代法国人引以为傲的既具有尖端专业知识和创新意识、又拥有很高综合文化素养(culture générale)的出自“大学校(grandes écoles)”的技术和政商管理精英，另一方面，也反映在法国公民的独立与自由不羁的性格之上：法国人不“信邪”、不服从“权威”，敢于“反政府”抗争，捍卫自由与权利，也不掩饰矛盾与缺陷的“国民性”与法国人从小接受的这种以培养具有独立自由人格的公民为目标的教育理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因而，与其把“法国Bac哲学试题”当成年度“观摩”，甚至“娱乐”节目，在那儿喧嚣地“炫耀”一番，然后在一片自叹不如或“自嗨”声中消解或让人忘却这种考试和教育模式的由来和目标，不如选择以其它更有效方式致力于创造条件，促使真正实现这种教育模式…..

 

至少，我们选择不参与“法国Bac哲学试题”在国内的某种“自娱化”进程。这是我们自2020年起停止翻译介绍每年六月“法国Bac哲学试题”的原因之一。

 

 

 

 

 

 

第二个原因是，“Bac哲学考试”以及“BAC”体制本身在法国在近几年发生了很大的演变，其性质、内容和意义早已和拿破仑200多年前创立的“Bac”不可同日而语。

 

促使法国“Bac”体制这一重大变化的主要因素包括：

 

首先是法国高等教育招生制度的根本性改革：从2009年法国高等教育部推出“Admission Post-Bac – APB”法国高等院校统一录取平台以来，特别是2017年“APB”变成“Parcoursup”以来，法国高等学校招生制度已经完成了革命性的转变。

 

据法国《世界报》(Le Monde)最近对应届高中毕业生的一项调查显示，在许多法国高中毕业生眼里，在高等学业选择方面，“Parcoursup”平台的重要性已远远超过“Bac”考试；“Bac”所具有的传统象征符号意义正在被“Parcoursup”平台所取代。

 

“Parcoursup”平台对“Bac”造成的巨大冲击包括这样几个方面：

 

一是时间表的变化：由于“Parcoursup”在年初就得开始注册、填写志愿与递交学业材料，并且从6月初起便开始公布录取结果，这就使得“Bac”考试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已变得无关轻重，至少是不再影响高等学业的选择与录取；

 

二是Bac专业课程考试(épreuves de spécialité Bac)的重要性已超过传统的“Bac哲学考试”，这也可以从Bac考试时间表安排上看出：“新Bac”考试的第一门考试已不是哲学，而是专业课程，时间已从原来的6月提前至3月份，而这一变动的目的，就是使学生的专业课程学习与考试的情况能够成为高等学校选择录取的依据之一；相对而言，依然在6月中下旬举行的“Bac哲学”的成绩已不再具有决定性作用；

 

三是高等学校招生录取重心的转移：由于“Parcoursup”平台和算法介入招生程序，真正对学校录取起重要影响的，已不再是“Bac”的成绩，而是一份“扎实的”申请材料(dossier béton)”；

 

 

 

 

 

 

其次是法国“Bac”制度本身的改革导致了“Bac”的“质变”；

 

如众所周知，法国的Bac高中毕业会考制度自拿破仑时代确立以来，已经历了多次改革，而最近一次，可能也是最彻底的一次改革就在马克龙第一任期内由国民教育部长让–米歇尔·布朗凯(Jean-Michel Blanquer)主持下完成，从2021年开始正式实行；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把法国的“BAC”高中毕业会考分成“拿破仑版（Version Napoléon）”(1808年至2020年)和“布朗凯版(Version Blanquer)”(2021年起)这两种不同的版本；而“布朗凯版”最大的变化，除了分类、考试科目及考期等技术性调整之外，是把平时检查(contrôle continu)成绩引入了Bac总成绩的计分，占40%份额，这便意味着，“布朗凯版”新“Bac”与原先“拿破仑版”不再具有同样的价值；

 

所以，法国的应届高中毕业生和老师不再象以前那样看重“Bac”以及表面上依然存在的“Bac哲学考试”，这是一件必然的事。

 

最后一个导致法国“Bac”普遍“堕落”或“贬值”的重要因素，是最近两年的新冠肆虐。

 

“新冠”的严重干扰也使得法国的“Bac”这一“国考(examen national)”元气大伤，甚至都变得有点不伦不类，让人对其真正的“价值”产生严重怀疑。

 

例如，2020年，法国政府因疫情而取消了包括令国人念叨的“Bac Philo/哲学”在内的全部考试，但为了安慰学生，几乎给人人“送分”，使95%应届高中毕业生都获得了“Bac”会考证书；

 

又例如，去年2021年，本来是“布朗凯版Bac会考”改革的“元年”，但由于新冠疫情的干扰，“共同科目考试(épreuves communes)”和“专业考试(épreuves de spécialités)”都被取消，使得哲学考试成为去年Bac的唯一笔试科目；而新设立的“Grand Oral”通识口试也因疫情，使整个组织混乱不堪，导致学生和主考老师们的一致不满；

 

然而，尽管如此，2021年法国应届高中毕业生的“Bac”总合格率为93.7%，普通高中的合格率甚至都达到了97.5%，而且，全法国有四分之一高中的“合格率”都达到100%……

 

如同不少法国中学老师所认为的那样，这些“光鲜”的数据事实上难以掩盖的是“Bac”考试的普遍贬值…..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Bac”虽然依然还是一个重要的考试，但它在法国高中毕业生、家长、高等学校和社会中的重要性正在大大减弱，即便是应考的高中毕业生，面对包括哲学试题在内的Bac各科考试，已经没有从前他们父辈或祖父辈那样的焦虑、压力和担心了。

 

也许，在若干年之后，“Bac”真的会成为与其它学校考试没有多少差别的普通考试，也不会再在法国引起媒体和全社会如此高度的关注……

 

我们应当预见并适应这种“常态”。这是我们决定不再对法国Bac哲学试题给予特殊关注的原因之二。

 

 

 

 

 

 

第三个促使我们作这一“转变”的原因是：我们深信教育是未来人类共同和平生存的最根本基础，因此，我们将试图超越这狭隘的“法国Bac哲学试题”领域，进而挖掘发现法国教育思想和体制中更广泛的值得关注与“借鉴”的主题，进行介绍；

 

特别是，我们将全面系统地介绍法国教育体制从低龄幼儿教育直至高等教育和研究各个不同环节的运作机制、教学内容大纲及相关问题，为在法华裔家长和关心法国教育的国内人士推出一系列实用法国教育与升学指导咨询内容，作为“法兰西360”网站的主要发展方向之一；在这一框架之下，我们自然还将更加系统、详尽地涉及法国“BAC”和“Bac哲学考试”相关的内容。

 

因此，“我们不再对每年法国Bac哲学考试题感兴趣”并不意味“抵制”与“放弃”，而是预示着我们关注主题与领域的深化和拓展。

 

希望您继续关注“法兰西360”。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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