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帅| 一觉山话犹闻声

 

 

 

[本站编辑按] 本文作者徐宗帅,笔名岷涧,自由撰稿人,长期从事林风眠史料的搜集,侧重于田野考察与口述记录,努力于林风眠研究不同视角的探索。

 

 

 

 

潘亦孚与作者徐宗帅在巴黎

 

 

 

在潘亦孚的朋友圈中,除了几位发小之外,我也算是交往时间比较长的老友。亦孚匆匆走了,思绪万千,情急之中,不忌平仄合掌,曾撰挽联:百年文人已留迹,一觉山话犹闻声。在陌生人前,亦孚似木纳寡言,其实健谈善讲。他一生的“山话”,是一本书远远无法概括的。曾有人声言,要为其撰写传记,想会有一定的道理。

 

我无力描述亦孚的生平全貌,只是回眸前尘,忆及与之相处的一些日常琐事,聊抒怀念之情。

       

一九六六年十月,我们一起从温州去了新疆建设兵团,并在同一个连队。亦孚属于还未成年最年幼的几位,来自在校学生。不安份的亦孚,又曾狠话顶撞连长,七十年代初,在团里第一个被砸了铁饭碗。当人们还在惊愕之中,而亦孚已被砸醒,决然离开了戈壁滩。他跑回温州,直奔楠溪山底讨生活,还贩卖过木材,冒险走钢丝。我也曾在楠溪江一带混过,时间是一先一后,相同的是都经历了磨难,不同的是我在一个村的祠堂里当翻砂工。七十年代中后期,社会松动,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自己唯一可干的跑街,亦孚成了飞鸽牌供销员,除了觅食,已开始关注市场,搜寻适销对路的产品,而我仍未开窍,一直沉迷在公差余隙的游山玩水之中,贪图穷开心。

 

徘徊在楠溪江同一空间,我们却未曾交集。八十年代初我调杭州,更是天各一方。 只能说是一种天意,八十年代末,在上海至温州的轮船邂逅。亦孚乘的是二等舱,这在当时是十分奢侈的。桌子上一杯绿茶,床上趴着一本书(《苏曼殊全集》,或是《蒋介石传》)。他直言自己已离异,现在带着一儿子,以厂为家,全力以赴办企业,都瘦成了只剩九十多斤。他讲话起劲时,额头直绽青筋,还是挺精神的。他能沉下心来搞实业,出乎意料。他又坦言是走投无路,逼出来的。谈起自己的读书与字画收藏,顿时眉飞色舞,特意嘱咐到温州去他家里坐坐。也就是这次见面,开启了延续以后数十年几乎没有间断过的密切交往。

        

在温州,像亦孚这样规模的乡镇企业,成千上万,但像亦孚这样的老板实属罕见。爱读书,而不是装模作样,附庸风雅。书读得虽然不多,但读得深,想得透,活学活用,实在难以找到。更何况他读的不是实用的企业管理,不是对口的专业技术,而是文史哲,更是惊若天人。

 

亦孚骨子里喜欢书画,第一个仰慕的人应是弘一法师。1990年,故友陈钟英兄长陈钟镠送我自藏弘一墨迹“归宗芝庵主结茅绝顶偈”,我即转手相赠渴求多时的亦孚,这一成全,使他激动,并且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天天弘一,昼夜不舍,好像弘一领他走进了“千峰顶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昨夜云随风雨去,到头不似老僧闲”的闲人别院,如获至宝,显然已不是一幅书法,而是同弘一的心照神会,触摸到了“闲”的真谛。亦孚能写出《弘一不死》,直抒胸臆,与之以后的《百年文人墨迹》的收藏宗旨,可谓一脉相承。同时我也颇为欣慰,物有所值,比我自己收藏,更为适得其所。

       

 1991年下半年开始,我为家父编诗文集,获准假期,有了一年自主支配的时间,而这与亦孚赴巴黎办理定居法国档期正吻合。在温期间,我就住在了亦孚租赁的作为新厂房的雪山侨村。入住雪山侨村的第一天,老徐(徐国林,一直如此称呼)也就过来了。亦孚充其量也就一小企业的老板,而老徐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即使当时提倡党政领导与企业家交朋友,怎么不选择大企业大老板呢?老徐如此器重亦孚,是慧眼识珠,还是惺惺相惜?老徐算是这里的常客,有时到后就让司机先回去,自己一人留下来与我们饮茶谈天,共进午餐,非常随和。亦孚与老徐可谓挚友, 后来在《解放日报》读到老徐的一篇《秋荷自解挂冠意》,才比较透彻地观照到他们之间的心有灵犀。大概过了个把月,剑丹来访报喜,他提议创办的温州书画院批文已下来了。那天我们四个人(还有亦孚与金辉)在瓯昌饭店午餐,谈不上庆贺,但彼此都蛮开心的。现在老徐与亦孚都已离开了人世, 亦孚从未张扬过自己与温州书画院的关系,但作为知情者与见证者,亦孚是温州书画院成立的推手无疑,这一善举,应该记下一笔。

       

 雪山侨村的办公室里挂起了名人字画,花开鸟呜,倒像是一座艺术会所。再则慕名送画上门的人来人往,而且时有成交。一次一位老先生送来四幅黄宾虹的山水册页,亦孚只看好三幅,而我最为欣赏的一幅秋景落选。亦孚见我深感惋惜,二话不说,追加了三千元拿下,后来还是送给了我。企业事务与字画收藏,本末倒置,那时就已是家常便饭。每逢有精品书画到手,亦孚必邀我去水心公寓静心分享。 也曾担心,老板的分心会不会对员工带来不良影响,每提及此,亦孚只是笑笑。

 

那段时间正逢亦孚频繁去巴黎,曾一度委托我代管企业事务,并赐我一支笔签字权。或许是我尚可靠,也能应付,他滋生了挽留我共同经营企业的念头。当时下海是时尚,我也犹豫过,但考虑到家庭与性格软肋,还没答应。临行几天,亦孚邀我至水心公寓,一直聊到凌晨三点多。批评我只有觉悟,没有行动。也曾自责,我的离开,是他输了。还语重心长地责怪我:产品开发成功,销售蒸蒸日上,是丰收的时候了。辞别那天,关起门来又谈了半天,还送我一只巴黎刚刚带回的新秀丽公文箱,彼此都有点依依不舍。

 

分手之后,电话不断,往来依旧,凡是大点的活动,不管是在温州、上海、深圳或是北京,亦孚都会邀我一起前往,共同经历。亦孚收藏的字画,每幅背后都有故事,一点不假。分开而言,应是作者有故事,作品有故事,收藏也有故事,而后者是属交易双方的共同故事。

 

齐白石《红荷鸳鸯》与张大千《落日渔樵图》的背后正是亦孚与章诒和的故事。当初章诒和开的价格,并不低,亦孚没有还价,而且是完全地满足了对方的要求,除了盛情款待,还另外赠送了一只捷克大料器。章诒和后来对亦孚谈过,温州之行的感受,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礼尚往来,而是聚焦在人的认识上。认为久久回味的不是温州的街市,也不是餐桌上的美食,而是彼此渴望理解、渴望交流的谈话和闲聊。 交易成了交流,交流成了交往,甚至成了知音密友,这是亦孚的高明之处,当然也离不开善良的同情与慷慨的济困。亦孚的口头禅,最好的交易,不是赚得多,而是能给对方留几口。

 

亦孚参加书画拍卖会,竞拍影晌最大的是1993年6月20日参加的朵云轩首届书画拍卖会。当时拍卖市场方兴未艾,尤其是书画拍卖,特别引人瞩目。整个过程,金辉采访写了《温州人举起了竞价牌》的报道,打的是温州牌,为温州鼓而呼。能从温州生意人堆中站起一位书画收藏家,的确令人欢欣鼓舞,再则是与香港人的争夺中以16万港币竞得齐白石《贝叶虫草图》扇面,在座的苏富比拍卖行的老外都睁大了惊讶的眼睛,全场掌声雷动。不过报道中特地说明,应本人要求,不公开姓名。

 

北京的拍场,亦孚的举动也是名声鹊起。在嘉德94秋季拍卖会的扇画图录的封面是潘天寿的荷鸟成扇,背面是傅抱石的仕女。二位大师珠联璧合,精妙无比,亦孚自然跃跃欲试。6万起拍,争夺激烈,迅速攀升。当时是我代为举牌,与之私语,28万是最后一口。亦孚即从我手中取走了竞价牌,30万、32万,最终以35万落槌。陈东升在会上即兴宣布,创造了当时纸扇的世界最高价。以亦孚的话,内含10万元的广告费都值,也尽兴了。这次拍卖会,亦孚参拍收入仅30多万元,而竞拍支出却达70多万元,扩大了投入,一定意义上讲是确立了书画收藏界的地位。

 

1994年初夏,亦孚与我在锦江饭店,经朋友介绍,一位自称是康有为后人的先生送来一幅水粉纸本画。打开一看, 横幅镜心,画面右下角有款识:丁已暮春敬为南海先生作六十行乐图  门人徐悲鸿  钤印:悲鸿。真迹无疑,内心惊喜不已,亦孚开出8万元,这位先生不与置否,只是说回去商量一下。亦孚有意愿买下,但觉得这幅画不是他的菜。我强调的是大师画名家的史料价值与文献意义,是天上掉馅饼。 最后是以13万成交。当时锦江饭店还没有保险箱配置,随身携带的现金放在卫生间顶棚上,推开一块活动方板,取下来当即付了。这位先生非常感激亦孚的痛快,还额外赠送了几支康有为用过的毛笔。

 

这幅画装裱之后曾挂于水心公寓客厅,我说是镇宅之宝 ,但亦孚并不欣赏。 朵云轩拍卖公司闻讯后,以有人可出三十多万为由,动员亦孚上拍。我也曾提议将此画送到北京,可与廖静文商换徐悲鸿的其他精品。最后还是在朵云轩拍卖会上以32万元成交了,又经几轮流通,终于上了翰海1998年春拍图录封面,估价100—150万元,成交价222万元,多少年后,又上天价。在此重申,并不是讨论收藏效益,而是亦孚的收藏理念,总有自己的追求与取舍,时常超越常人的考量。

       

原以为关闭企业是戏言,1993年底亦孚果真一刀两断。 在此之前,他也曾在西湖寻觅隐居之地,如预购梦湖山庄,探访过朋友潘汝渝女同学居住的李朴园旧居,最后还是回到故里,落实在西山之麓。经过精心装修,半院玉兰,一隅芭蕉,灰墙简构,临窗俯瞰,河道逶迤,古榕郁郁。背依庙宇,拾级而上是山野荒径,数穴崩塌的旧墓,一地残砖断石,有几分阴气。择此而居,在阴阳之间,令人遐想甚多。亦孚自取宅名“一觉山房”。“一觉  ”,平和恬淡,深入浅出,进可以“悟”,退可以“眠”。

 

余秋雨,可以说是一觉山房的第一位贵客。1994年初,余秋雨在同学曹齐陪同下私访来温。我提前抵达,晚上偕同亦孚、老徐与金辉去机场迎候。余秋雨在一觉山房兴致勃勃欣赏了亦孚藏品,还题写了斋额“一觉山房”。在雁蕩三天两夜,山居夜话,谈得最多还是文化人如何不为五斗米折腰,充满强烈的独立意识。余秋雨思维缜密,又穿插些戏剧性细节,有血有肉,妙语连珠。最后一天,还由曹齐执笔,大家一起推敲小记一篇。

 

尽管是私访,媒体上门,纠緾不断,这是亦孚最为懊恼的。难以推辞,余秋雨只得在政协会堂作了一场“中华文化漫谈”讲座。学生张思聪夫妇宴请,余秋雨无法谢绝,亦孚又不愿抛头露面,只得由我作陪。在回一觉山房的路上,我与余秋雨聊起了亦孚面临的抉择与探讨的愿望,得到了余秋雨的回应。后来听亦孚讲,那晚一对一,谈得酣畅淋漓。亦孚还特地翻出笔记本,给我读了余秋雨来之前与走之后写的几段文字。名人面前,贵在清醒,这点亦孚是老辣的。余秋雨的“亦孚比我年轻,却已浑身静定”,并非虚言。

 

亦孚从老板到藏家的嬗变,随着一觉山房的落成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时不但已经失去了企业的支撑,并已将积累的资金倾巢而出投入字画。 在一轮又一轮的进进出出中,不但有光鲜的一面,也有灰暗的一面。人们总是远观亦孚在收藏界拍卖场的咜咤风云,而我体察到更多的还是他的倦意与憔悴。看来亦孚是背惯了精神十字架,注定要在其中消耗,以至精疲力尽。 我理解亦孚所说的,若割断与社会的联系,自己的沉沦也将不堪设想。他要握住书画拍卖这条唯一通往社会的救命稻草。

 

亦孚在一觉山房读画与写作,并不寂寞。满壁字画,大师云集,都是对话者。藏家成千上万,但能对字画动之以情,心心相印者不多;酷爱字画者也大有人在,但能与之推心置腹,直逼生命内涵的,更是少见。所以我说亦孚的收藏,是藏之于心,非一般藏家所能及。亦孚自己不绘画,收藏字画没有借鉴笔墨的功用,而只是在珍藏某段情结,某种思索。通常收藏字画,赏心悦目,但亦孚却像一位纤夫,步步维艰,以致洒泪发出读画的绝响。命中注定亦孚要做这门沉重的历史作业。今人的收藏,正是前人的散轶,拥有毕竟只是一时,收藏的悲哀又融入了亦孚宿命的人生体验。

 

大概是亦孚已承受了过多的苦难,老天有眼,解除了再劳其筋骨的一切俗累。对于他的深居简出,我曾言之走遍世界一个样。殊不知他避开拥挤,杜绝平庸,认定一片,精耕细作,捣腾出一个开阔的自我空间。 我行我素,走独木桥又是亦孚的个性。人生走到终点,身份证上标明的还是瓯海潘桥镇陈岙溪下一位农民。对这位毫无索取,只有奉献,难以谋面的老伯 ,当地人也是一脸茫然。

 

先天的智慧和后天的坷坎构筑了生命与文化,他不像书生那样文绉绉,而总是带着草间的率真,更多的是血淋淋的生命律动。读书有自己的的取向,写文章有自己的意志,他一再感叹:“一生能写几篇真文章?!”令不少专业爬格子者自叹弗如。

 

1993年底,曹齐约亦孚写林则徐扇面收藏,后题为《收藏小记》,应是亦孚的处女作。 我曾多次充任他的第一读者。余秋雨读了亦孚的《不离不弃的影子》,就曾劝其将其中细节具体化,写个20万字。还说自己从来不叫人写文章,这是第一次。

 

1996年,亦孚的收藏感言在《解放日报》 “文博”专栏刊出,一发而不可收。 陈鹏举说他文如其人,个性鲜明,很有气概。小城走出一名藏家,居然在魔都大报专栏中谈读画,谈美学,有板有眼,令人刮目相看。

 

仅杭州、上海、北京与香港四个城市,列个名单就有长长一串。亦孚与这批老报人、老教授、记者、编辑、画家、艺评家 、作家,各类社会人士的走动 ,其中插曲纷纭,本应安排在他醖酿多年的《宿命》中出场,现粗略预示一二。

 

搂过黄永玉背的亦孚。《初识黄永玉》与《五味常在心中—再访黄永玉》可以作证。其中与黄永玉较劲的一段,不惜篇幅,摘录如下:……我说:上联是六根不能清净,下联由您了。说毕便看着他,稍后,他笑着说:下联是五味常在胸中。我称妙。书写之际,他似有犹疑地说:改为难得清静好吗?我说:不好,就是不能清净。

 

留下别致的场景—老者的包容,后生的顶真。

 

亦孚曾给我读过几封董桥的信。在香港时,董桥的藏品也曾请他过目,亦孚直抒自己的收藏观,对董桥的触动极大,并且此后调整了收藏方向。董桥曾著文赞赏亦孚:眼力是他用功用心的收成,最教人羡慕。他的书画藏品每一件都是画人墨客的性情之作,流露的是笔下的瞬间光辉,再写再画就不一样了。这些藏品反映的是收藏者的修养,跟权贵富户搜罗渔樵耕读的豪举大异其趣。玩收藏难就在搜罗出自己的品味。

       

王元化最有先见之明,预期为亦孚题写了《一觉山话》书名,寄望“此人的文章有山野之气。除了藏品,希望他以后出版一本专门给藏人阅读的书。”“山野之气”与亦孚的“楠溪源头是我家”,息息相通。近几年来,亦孚迷恋楠溪江,曾上百次地去楠溪江,看那树那水那山,似在与其一次又一次地磨合,不但在文字上没辜负老人的期盼,也完成了自已的修为。

      

2011年,我与亦孚共同赴欧。这趟去是换居留卡,我提议他托朋友寻找民宿,多点市井趣味,他同意了。在戴高乐机场分手,我抵达马德里很快就接到了他电话。租赁的民宿位置适中,更令人意外与惊喜的是满屋的黄花梨家具与中国水墨画。一周之后,我即赶了过去。坐在黄花梨官帽椅上,依着黄花梨长条桌,共进晚餐,似梦如幻。亦孚执意让我住主卧,室内有黄花梨大小立橱,补壁的是齐白石的妙虾、边寿民的沙雁与蒋廷锡的风荷。激动之余,我即将室内所有的黄花梨家具,从整体到结构,从木纹到花饰,一一拍照,传给曾在《解放日报》上开过文博专栏《精品过眼》的古家具专家柴亦江,回复予以认可。从民宿徒步到花神与双偶咖啡馆仅一刻鐘, 一坐就是半天,感叹巴黎充满梦幻的浪漫。回国之后,对这趟奇遇,亦孚难以释怀。本着一切皆有可能,开始了委托法国朋友沟通房东老太太,从水墨画的出让开始,继而有了黄花梨家具的回归,最后又是法国老太太的访华,像小说的情节,高潮一波又一波。

 

亦孚的收藏并不都是一帆风顺,有得有失。初期除了字画之外,砚台、玉器、瓷器、杂件都涉猎过,也缴了不少学费,就是专攻的近现代书画,都有闪失的时候 。所幸他的魄力与坚持, 总会令人柳暗花明。他曾自剖品性劣根,认为如一旦成了暴发户,反倒毁了自己。 的确,他没有被字画所玩,而是玩了字画,进入了别的藏家难以企及的“开文人字画收藏风气”(方韶毅评语)的境界。

 

 

 

潘亦孚与作者徐宗帅在一起

 

 

 

2014年1月,亦孚居住在我三亚湾四季花园隔壁的阳光海岸,《一觉山话》自序开始动笔,缓缓写来,很动感情,也极用心。这里每天都可以迎接大海日出,但他笔下流出的却已是夕阳流霞。《 山房一觉已夕阳》完稿,我与朋友都予好评。这也许是他一辈子最长的一篇文章,几乎用了最大的心力,也依稀听到了生命的喘息。

 

2022年12日30日,收到了他的微信:我七天前即中枪了,几次极度难受時,乞求阎王赐福让我下课。老烟枪,肺气肿,又遇新冠,凶多吉少,折腾接连不断,以至到了非去探望不得安心。在高铁上先发了微信:在车上再读《饭余的功课》,还是隽永有味。读唐振常的《蔡元培传》,比你迟了二十多年,你的早熟可想而知。这个话题太大,留待以后再议,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大人蔡元培之大,已溶入拙文《林风眠在激荡的一九二七年》之中。在病房里,一是劝说配合治疗,答应得有点勉强 ;二是提议多年前他送我的一幅胡适书法,可否联名捐赠温州市图书馆,他倒含笑同意。

 

我与亦孚都仅是初中生,但都还爱读书,也算半个读书人,一起走进籀园,应是心安理得的归宿,同时还可让更多的读者听听亦孚的一觉山话:今天,看着胡适遗墨中端端正正的“毁誉不倾”,有感百年间不少人事终归持平之论,时间,是公平的砝码。

       

 202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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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Crédit Photo​:鲁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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