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渣泛起时,美在喊疼……
沉渣泛起时,美在喊疼……
作者 || 浪激天涯
我们一直在寻找。不是寻找自己就是寻找景色。
目光一直向着远方,越是目力不及的地方越是有好风光。
跨过一条条河,翻过一道道梁,看过山清水秀、见过历史烟尘,风景与目光相互走进、磨合。
当风光与目光成为互补的伴侣,彼此相互欣赏,那便是风景最美最靓的时节,那便是目光最魅最艳的姿色。
我们还在走。直走到无言的景色叩响灵魂。
我们还在走。直走到景色成为目光最妖娆的一部分。
这个夏日,不经意,走到了陶瓷之都里摩日(Limoges)、走到了大鼻子情圣的故乡(Bergerac)、走到享誉盛名的莲花王国(Latour-Marliac)、走到了法王亨利四世的故乡(Nérac)、走上连接地中海与大西洋的运河在空中的立交跨行(Agen)……
这次度假地在法国西南部,属于洛特-加龙省(Lot-et-Garonne),曾经的阿基坦大区的一个省。公元十世纪前后的阿基坦公国是当时法国最大最富有的一部分。12世纪的阿基坦的埃利诺女公爵(Éléonore d’Aquitaine,1122 – 1204)是法国历史上一座绕不开的丰碑。
埃莉诺的祖父威廉九世,“行吟诗人公爵” ,是当时西欧最强大的封建领主之一,其领地比法王的还要广大,同时他还是历史上第一个著名的行吟诗人,他用法国南部的奥克语创作诗歌。
埃利诺先是法王路易七世的王后,他们育有两个女儿。之后两人因性格不合而解除婚约。
一转身,埃利诺与还是诺曼底公爵的亨利结婚。很快亨利获得英格兰王位成为亨利二世,埃利诺便成为英国王后。他们的二儿子是赫赫有名的狮心王理查一世,最小的儿子“无地王”约翰则是英国大宪章的签字人。大宪章让英国从君主制和平过渡到立宪制,避免了武力推翻君主的血腥斗争。
不难想象在这个地区,有很多古老的城镇。
随便走入一个小镇都有近千年的教堂及古老的街道。
“咱们去哪儿度假?”
“嗨,无所谓,在法国随便哪儿都有文化、古迹、地方美食。”
“只要和朋友在一起,去哪儿都行。”
今年因新冠疫情突然而猛烈的干扰,生活被全方位打乱。一般早早计划的夏日度假,到六月中旬才提上日程。
去哪儿好呢?大家都无所谓。
“只要心情好,去哪儿都是美景。”
于是就到了不太熟悉的西南,历史上的阿基坦公国地界。
一路走一路玩。一下就走到了小镇Nérac,法王亨利四世(Henri IV,1553 – 1610)的故乡。
看惯了风格各异但奢华趋同的城堡,乍看这个城堡,仿佛就是农家的仓库。亨利四世在此度过了青少年时期的大部分时间。也曾在此接待过许多文人包括蒙田。
城堡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此地的风水宝地。地势陡峭,视域宽阔,脚下是缓缓流淌的巴伊斯河水(Baïse),河对面是开阔的良田。
小王国纳瓦拉(Navarre )的王子亨利,从法国西南的一个小镇,走上法国国王的宝座,开启延续近两百年的法国波旁王朝 (直到法国大革命被推翻),除了他自己的聪慧,离不开当时的政治环境。
16世纪中叶以后,马丁•路德在德意志境内推行新教宗教改革,而新教的加尔文教派也逐渐在法国境内活跃。天主教感到威胁,与新教不时发生冲突。
亨利还是童年时的1562年,新教联盟(胡格诺派)与天主教之间的紧张状态终于爆发了战争。俗称宗教战争,持续了30多年。
亨利是新教徒,在1589年法王亨利三世被刺杀后,为继承法国王位而转信天主教,成为亨利四世,直到1610年被刺杀。
亨利四世在位一项特别的功绩是签署了“南特敕令”,承认新教徒的信仰自由,终于结束了近三十年的宗教战争,为法国摆脱贫穷走向繁荣奠定了政治基础。
沿河漫步,猛然看见一个餐厅名为“Le Vert Galant”(风流绿 )。于是大家开始挖掘记忆深处关于亨利四世的八卦。
亨利四世留给后人的,除了政治上的功绩,还有让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一些传说留在了他的原籍,一些艳迹刻进了历史,可谁能知道他的精神故乡在哪里?
我们知道的与亨利四世有关的有两个法语表达式:“Le Vert Galant”(风流绿 ),“Conter fleurette”(调情)。都是拈花惹草不专情的高雅表达(没有找到中文翻译,这里的翻译不一定符合习惯翻译)。
Fleurette意为“小花”。
亨利四世在1589年成为法国国王之前,是小王国纳瓦拉(Navarre )的王子(他外公是Navarre 国王),1572年19岁时继位成为纳瓦拉国王。同年,他与法王的妹妹玛格丽特(Marguerite de Valois,即玛戈王后)成婚。
传说亨利从15岁(有说12岁)开始就拈花惹草。在他18岁时与比他小3岁的女孩Fleurette(小花)有一段恋情。
小花是皇家宫廷一个花工的女儿。地位的悬殊注定了悲剧性结局。
在亨利离开后,伤心欲绝的小花纵身一跃,跳进巴伊斯河水。
故事的结局掺杂了艺术夸张。但表达式“Conter fleurette”(调情)却是源自这一传说。有一种说法是,小花可能是唯一一个真心爱亨利的女子。她为爱奉献了一生,而他却只给了她一天(Ravie Fleurette à cet amour donna toute sa vie. Henri, Prince d’Albret ne lui donna qu’un jour)。
更让人唏嘘的是亨利四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深宠的爱妃加布莉埃尔•德斯特蕾(Gabrielle d’Estrees,1571 – 1599)。她无与伦比的美貌是家族的财富,是家人晋升的阶梯。小小年纪的她,在抵达国王寝宫之前,已被家人安排侍寝过好几个“高官”。
亨利应该是爱她的。她为他生孩子,他封她为公爵。但因她的奢华、她的家族地位的不够高贵,大众并不买账,私下叫她“垃圾公爵夫人”。
有一幅佚名的“艳”画藏于卢浮宫,画中即是怀孕的加布莉埃尔•德斯特蕾,以及其妹妹。
亨利四世与玛戈王后一直没有孩子。加布莉埃尔•德斯特蕾却给他生了三个。图中右边的女子便是身怀第四个孩子的加布莉埃尔•德斯特蕾。
亨利一直承诺给她名分,但最终……
玛戈王后同意离婚的条件是他必须娶一位身份高贵的女人。亨利一边同意与美迪奇家族联姻,一边继续承诺加布莉埃尔,并给了她婚戒,图中女子左手拿着的便是这戒指。这个戒指最终未能戴上她的无名指。
就在为加布莉埃尔正名的两周前,她突然得病去世。那么蹊跷,那么恰逢其时。
最后亨利四世与美迪奇家族的玛丽(Marie de Médicis,1573 – 1642)顺利结合。当玛丽丰厚的嫁妆填进法国空荡荡的国库,一切仿佛都光滑圆润了。
玛丽与亨利养育了三子三女。长子便是后来的国王路易十三。法国的伟大盛世即将来临。
大热天咂摸故事里的悲戚,添加无限想象也难让人心生清凉。
历史就是剔尽枝桠后晒干的故事。几行冷峻的文字里早已不见清晨的露珠、傍晚的红霞。温润在他处空寂。
可无论如何变迁,青筋凹凸的故事都不过是爱与恨、贪与妒这两根棍子举起的皮影。再热闹的打斗、欢爱都有曲终灯灭之时。
爱散了、情冷了,一地影子挤进他人记忆的缝隙,伺机起落喧嚣,于是总有历史的涟漪触及今人的敏感。
写到这里,突然心生安宁:每个时代自有其命数,就像大海里的邮轮有其目的地,大海的风浪却不受人的意志控制。身处时代的个体犹如邮轮上的旅客,广义上安心地随波逐流,狭义里把自己的身心安置到最佳状态,走一站就欣赏一站的景色。
该文化时,步换景移,不负饥渴的目光,该美食时,大块鹅肝,不负本地特色。
不负所有那些不期而遇的……
2020-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