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经典葡萄酒产区都将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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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闲话

气候变化是个非常庞大,却与农业特别有关联度的话题。一直想就这个话题写点儿什么,但一直没有动笔。

今天看到业内相当有影响力的知味在其视频号“赏源”上推出的视频,将一个流传广泛的错误科学结论,作为观点引用。这个视频流传性还挺高,为避免更多的以讹传讹,急匆匆行文以正视听。随便排了个版,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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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某日,邻村的美国人Jason在脸书上转贴了一条“新闻”,内容是NASA认为全球气候变化是谎言。Jason帖子下面,有脸书的自动提醒“该内容有不实成分”,也即:“NASA认为气候变化是谎言”这句话本身是谎言。下面跟帖的一众Jason友人,跟Jason一样都是共和党的信众,纷纷慷慨陈词斥责脸书不要脸以及不可信,被民主党买通了。

 

纳闷之余,我登上了NASA的网站,找到NASA关于气候变化以及温室效应的官方陈词,并将相关内容跟贴到了Jason的这个帖子上,证实NASA并没有认为气候变化是谎言。这个过程只花了两三分钟,但受过高等教育、持有律师执照的Jason并没有直接查证。过了没多久,看到Jason针对某地下超级大雪发的另一个帖子,大意是“你看此地竟然下雪了,全球还在变暖吗?”

 

本文的意图并不在于支持或反对气候变化的某种理论。其实科学界对气候变化的许多理论尚未达成一致:NASA的观点代表了其中一方,即和二氧化碳排放量有关的温室效应使然;但是总体来说,对于气候变化的研究和气候模型的建构都还是新兴学科,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到知乎上搜索“全球变暖是骗局吗”,作者梅塔的回答。在扔出了很多文科生不明觉厉的名词、解释以及理论后,作者如是说:

 

“全球变暖不是一个信条,谈什么我们相信气候变化是肤浅的,气候变化是科学不需要相信。这么(注:目测应为‘门’)学科很年轻,暂时没有能力提供全部的答案。相反的,也不能因为它不能提供全部的答案就去全盘否定它。我们需要一个健康的怀疑态度,就和对待其它学科一样。持有这个态度的必要前提是多去了解事实和进展,而不是跳进一个圈子,相互取暖,然后自我感觉良好。当然这很难做到。”

名词解释

 

 

全文请看: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19595131/answer/132234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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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全球变暖,或者气候变化,葡萄酒的学术界也没有闲着,并且也有学术争端。

 

2012年,Lee Hannah等作者发表在核心刊物上的文章《Climate change, wine, and conservation》就因为对Jones等人2005年发表的数据有误读,而得出到2050年,现有许多葡萄酒产区将难以为继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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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当下气候变化对葡萄酒产区形成的挑战是赤裸裸的现实,但Hannah等人将现有葡萄品种在主要产区的生长温度概况误解为现有葡萄品种在主要产区的生长温度极限,并就此推导出结论。

 

就好比用“小明在A城市生活了40年,该城市的平均气温在10到30摄氏度”的事实,并用来推断出“小明在B城市将很难生存,因为该城市的平均气温在零下10到8摄氏度。

 

小明的生存温度极限并没有经过验证,就像大部分葡萄品种的实际生存温度极限,尚未有足够的数据能有效说明一样。而事实上,近年的全球暖化趋势,一些产区早已经历了超过Jones所列的过往经验值,葡萄藤产量和品质并未因此下跌。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群学术界的大佬与作者进行了交涉。这群大佬包括很多人比较熟悉的Cornelis van Leeuwen和Hans R. Schultz。前者是波尔多ISVV的教授,也因其常年担任白马酒庄的顾问被葡萄酒圈的人知晓,后者为德国盖森海姆大学的现任校长,并专事气候变化的研究。

 

Hannah六月回了公开信,拒不认错。于是大佬们在2013年8月联名写了一篇《Why climate change will not dramatically decrease viticultural suitability in mai nwine-producing areas by 2050》以正视听。除了针对前文提到的问题专门制作了表格(见下图),也对气温数据的采集方式提出了质疑。有兴趣再深究的可以取道这里:

(https://www.pnas.org/content/pnas/110/33/E3051.full.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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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文截稿时,网上没有查到Hannah就此事继续反驳的公开文字。但是,因其发表在学术界的核心刊物上,结论又比较弹眼落睛,因此早已被广泛引用,并还在继续以讹传讹。这其中甚至包括一些重要的葡萄酒教育系统在公开讲座中的援引,也难怪知味(赏源)的编辑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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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屏自知味(赏源)视频

“罕见霜冻来袭,2021会是一个没有勃艮第的年份吗?”(2:0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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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言耸听引起的学术争端是一码事,如何针对更频繁的极端气候、以及暖化的总趋势提出解决方案是另一码事。对此,大部分产区都还在摸着石头过河的阶段,更别提铁板钉钉给出绝对结论。

 

首先是现存种植材料(砧木,品种和clone)的plasticity,即生存适应能力,还有待深入研究。有一种理论是,适应性强的植物能够对抗极端环境生存下来,这里最后牵扯到的是经济账:生存比率,确定性,换种植材料的可行性和成本测算,等等。

 

其次是全世界绝大部分产区的种植材料,不论是砧木,品种,还是clone,都局限于相当有限的几种“料材”,在此基础上不论推导出如何的产区前景,都是片面而不切实际的。

 

这还仅仅是种植材料。

 

如果进而推及到灌溉、土壤管理、canopy management、朝向、海拔等等更多的变量,以及不受人类控制的大自然,排列组合的可能性是庞杂而繁芜的。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

 

一些产区早已走在前列。波尔多产区在2007年就开始了Plot 52的实验,尝试了产区AOC允许品种之外的52种葡萄品种(vitis vinifera)。(实验由ISVV执行,实验对象也包括了55种genotype的砧木,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前往以下链接了解大概。

https://www.bordeaux.com/media/wp-content/uploads/2019/07/Climate-change-in-Bordeaux-compress%C3%A9.pdf)

 

早几年在采访法国原产地管理局(INAO)主席Jean-Louis Piton时,他就提到气候变化将会是INAO近年来工作的重点之一,并将在葡萄品种方面有大动作。

 

2018年底,INAO将Plot 52的七种品种成功“扶正”,列入官方允许种植的品种之列,算是开了先河,并在2019年进行“官宣”。

 

这七种品种中,有法国西南的原生品种,也有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原生品种,甚至种內杂交品种(crossing),对于传统而保守的波尔多产区而言,算是给全法国带了个亮瞎眼的节奏。这不仅仅是涉及种植本身或者延伸到口感变化的新话题,更是对传统营销语境和策略的挑战。

 

同样以传承、风土和两大主要品种为沟通主旋律的勃艮第产区,也有着激烈的争斗。2018年初,当地一位特立独行的大庄主提出要将种间杂交品种(hybrid)纳入起泡酒生产的法定品种,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

 

但变革是可以预期的。去年,INAO对法国所有原产地产区下达“任务”,要求解放思想,开动脑筋,针对气候变化进行研究并准备预案。

 

虽然说前景很复杂、预案很难定,但比较智慧的产区都应该能运用INAO开的这个口子,至少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比如当年葡萄品种选择过于单调,包含一些不适应或者不再适应产区气候的官方品种。

 

跑出法国之外的旧世界,许多国家将原生品种作为未来的资本。比如葡萄牙、意大利、瑞士有大量的物竞天择、自然筛选下来的原生品种。其中葡萄牙、意大利更是有不少产区本身就适应“热”气候的种植材料,当然,西班牙也一样有着久经考验的幸存者,虽然相对葡萄牙和意大利,原生品种的种类要少很多。日耳曼语系的国家,则早早将许多杂交品种正名并商业化。

 

对现有产区来说,要延续下去,除了选择不同地形、朝向和海拔,手中可以打的牌并不多。如果产区的种植空间已经饱和,更是让人束手无策。种植材料的开放能解决很多根本性的问题。

 

虽然说针对气候变化成因的研究是一门新兴学科,但近几十年观测到的数据,却都在指向逐渐攀升的温度,以及日渐增多的极端气候。

 

也许在我们这几代人都不在世时,我们才能用更大的时空观来阐释这短短几十年或者几百年。然而,我们这代人要面临的全球暖化和极端气候,却是无法回避、急需面对的现实。

END

【本内容原创作者为 刘琳MW,首发于 微信公众号“葡萄酒大师姐”,本站经原作者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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