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富的穷人

      1916年，罗丹作出一项重要决定，将自己的所有作品捐给国家。捐品都在宅楼里，那楼上下两层，三千多平，做过俄国使馆，气派十足，也是罗丹的最后住所。确切说，是工作室。日常之间，他住一旁的配屋。陪伴他的是随了他五十年的露易丝，还有两人的私生子伯雷。此儿太平庸，随母姓，只能在家里做园丁，罗丹一直不认他。

      捐赠书签署的当天，罗丹让助手把楼里的空酒瓶全部找出来，上百个，一共卖了36法郎，大师仰天长叹：现在，我是全世界最富的穷人了。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千需百求，国家一时顾不上艺术。几个月后，罗丹与露易丝举行婚礼，面粉和白糖都是邻居凑的，婚戒由助手捐助，花了18法郎。政府送了十袋木炭，已是特惠。

      罗丹乃雕塑大师，也是情海龙王。他与学生卡蜜儿热络十五年，最后把学生爱到疯人院里去了。与此同步，又八方留香，上揽贵妇，中取模特，下招妓女。情妇如云。捐赠协议传出后，前来拜访的美女一个又一个，一波接一波。

      已到隆冬，来访女有两个共同点。先到配屋聊几句，急急扶着罗丹去大楼；来时大衣空荡荡，走时浑身鼓囊囊。有的步至大门口，从身上掉下一只石雕手。此刻的罗丹已中过三次风，神志一时清白，一时恍惚，呆傻的空隙越来越小。

      有一天例外，来了一个没穿大衣的美女，只去小屋。亲一亲大师，摸他几把。然后拿出一张纸，耳语几句。罗丹傻傻一笑，在纸上签了名。美女再亲一口，欢快溜走。却被助手瞧见，那是一份个体馈赠遗书，所涉价值上千万。几亿人民币。随后又签了二人。

      助手立刻上报，政府火速出面，请来三位公证人 ，重签馈赠书。同时发表一项声明：从某日到某日签的个体馈赠书一律作废。此刻罗丹完全清醒，抱歉一笑，在两份文件上签了字。政府又派专人看守大楼。1917年11月17日，罗丹去世。两年后，宅楼变成了罗丹博物馆，惠泽全世界。

—- 杜青钢，2021，7，3。